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无用的茶

周作人说:“我们于日用必需的东西以外,必须还有一点无用的游戏与享乐,生活才觉得有意思。我们看夕阳,看秋河,看花,听雨,闻香,喝不求解渴的酒,吃不求饱的点心,都是生活上必要的——虽然是无用的装点,而且是愈精炼愈好。



每晚处理完公事与私事后,我都会泡上一杯茶,走进映山书房,开启一段独处的时光。也许,只有忘却工作的角色,卸下家庭的责任,此时此刻的身体和灵魂才是自己的。

在书房的时光,我会做些自己喜欢的事情,也许是读书,也许是写作,也许是冥想,也许是看电影,也许是盖藏书章,也许是整理旅途相片,在袅袅升起的藏香中,在班得瑞轻音乐中,在一缕缕茶香中,让时光静静流淌,让书房充满温暖。或许内容不同,但悦己是相同的。王小波说:“一个人只拥有此生此世是不够的,他还应该拥有诗意的世界。”短短两三小时,我仿佛拂去心灵的尘埃,完成了一次与自己的对话,觅得了生活的“意思”与“意义”。

这样的享乐,也许有用,也许无用,但只要读书使我愉悦,写作使我投入,冥想使我平静,看电影使我放松,盖藏书章使我欢喜,整理旅途相片使我会心一笑,这就够了。此时,心最平和,世界也变得安静;心最柔软,爱也最有力量。清香的茶与空灵的轻音乐,让我在俗世之外,开辟出一个怡悦的空间,沉浸在一种诗意的境界里。梁实秋说:“人在有闲的时候,才最像是一个人。”身要闲,心更要闲。倾听内心的声音,面对真实的自己,人生才能真正充实与丰满起来。



人如果过分执着于功名利禄,执着于既定目标,执着于进退得失,为“有用”和“好用”而活,就可能会画地为牢,将自己变成“自我”的囚徒。所以梁文道说:“读一些无用的书,做一些无用的事,花一些无用的时间,都是为了在一切已知之外,保留一个超越自己的机会。”能否超越自己很难说,但会给自己一个重新省视与反思的机会,一个更多创造性和可能性的机会,一个发现、感受与提升美的机会。正如川端康成所说:“美是邂逅所得,是亲近所得。”也许,尘世与桃花源之间,只隔着一杯无用的茶。

也许,最终有用的会变成无用,而无用的会变成有用,反复莫测,冷暖自知,世间唯能把握的是此时此刻,是当下,不是过去,也不是未来。人生若以宇宙和历史为坐标,格局将更加宽广与博大。黄庭坚曾在茶碾上写过《茶磨铭》:“楚云散尽,燕山雪飞。江湖归梦,从此祛机。”楚云自会散尽,燕山自会雪飞,不管身处喧嚣的名利场,还是寂静的终南山,世人都只是匆匆过客,而只有保持悦己之心,幸福才无需外求。“诗思禅心共竹闲,任他流水向人间。”一杯闲茶,一片闲竹,一个闲人,浑然一体,自成妙境,夫复何求?如此,流水向东向西又有什么关系呢?争论有用无用又有什么价值呢?



“你不知道/你的身体里有音乐/有叮咚作响的小东西/有我听不懂的月光/以及我仿佛听懂的鸟鸣。”也许,身体里的月光和鸟鸣,才是我们应孜孜以求的生活。当喝完一杯无用的茶,走出书房时,才发现行囊轻了,步履快了,爱亦明了。心灵已经消除疲惫,在归零之后,再次充盈朝气与活力,能够去坦然面对纷纷扰扰的滚滚红尘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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